[宗教教育]寫給跑錯肚子的小孩──養母日記（上） ◎撰文／吳晴 ◎期數:208期 ◎1995.01號
本文乃十月號「父母親的內心話」之作者，以養母的身分為其領養的養女所寫的日記，內容至誠感人。
78年□月□日 五歲時
向來，讀到的見證都是如何從不孕中得蒙神的恩典，似乎所有的不孕或許就是禱告不足、信心不夠……，不知道其他不孕的同靈是怎樣的心情？至少，曾經有一段日子，我都像在無期徒刑的心情下度過，因為不知道那一天，主會說：妳刑期已滿。
在這樣的等待下，我們感謝有許多的親戚、好友（甚至包括先生的上司），都曾經表明願意把小孩給我們撫養，或為我們生下一男半女；我們感謝他們的善意，但也婉拒了。因為我們覺得兩人的世界並不差，亦不知神的旨意如何，所以我們從不考慮。
直到妳爺爺、妳親爸、親媽不斷提起，我與妳父親彼此體貼對方所承受的壓力後，終於為對方答應，但我的掙扎仍然極大。一方面是有許多人關懷的聲音告訴我：某些人領養了小孩，結果還是回到親生父母身邊，完全不顧養父母所付出的心血，甚至連親生父免亦無視於養父母曾經如何嘔心瀝血。
另一方面有人指導我：千萬要搬家，否則在教養上將遭遇許多困難……。凡此種種我都聽了進去，但也將這些放在禱告中。因為妳爺爺一家只有妳父親與我信主。所以，當他們再三提起時，我們只提出一個要求就是：如果孩子要在我們名下教育，我們希望妳與我們有相同的信仰，結果他們都答應了。而我的心卻是希望由小孩來決定自己信仰。
於是我向主禱告：如果這個小孩來到這裡，與我同上教會沒有絲毫畏懼，我將全心愛她接納她。卻萬萬沒想到──在試住的日子裡，第一天妳與我們上教會聚會，竟然與我同跪禱告，在一個月滿了以後，妳小姑丈要載你回家，你竟然大哭大鬧，大聲說：「不要把我的衣服帶走，我還要回來！我要回來！」至此，一切已定，我們終於正式到法院辦手續。那一年，妳五歲。
我們決定在不隱瞞、一切如常的情況下和妳親父母仍然保持一定的來往，雖然我相信仍會遭遇問題。但因著愛，我相信主會帶我們安然度過。
78年□月□日 五歲時
今晚，妳問我：「媽媽，既然主耶穌那麼愛妳，為什麼不讓妳自己生個小孩？」
我想遲早要和妳談這個問題，但面對五歲的妳，我該怎麼說？
「因為主耶穌知道媽咪不適合懷孕，所以沒讓我生小孩。」
「祂是神啊！祂應該可以讓你懷孕的，為什麼祂不醫治妳？只要祂點頭，妳不就能夠立刻懷孕了嗎？」
「對啊！就是因為祂是神，祂知道什麼對媽咪是最好的。就像妳啊！我覺得妳就是神給我們最好的孩子啊，我很感謝神讓我們擁有妳呢！」
「可是我又不是妳親生的！」
（妳這麼說時，心中真是一陣酸楚，可是又不能否認妳說的是事實。）
我吞了吞口水，讓自己靜下來，我說：
「妳說的沒錯。但妳不是我親生的並不表示我會少愛妳一點啊！我把妳當做親生的孩子，只是當時跑錯了肚子。」
「喔！原來我是跑錯肚子的孩子啊！」
「是啊！要不然我們怎會這麼好？」我親親妳。而妳抱著我似懂非懂的說：
「我愛妳，媽咪！」
淚在眼眶，不知道哪一天，在我管教妳時，同樣的會跑出一句：「我又不是妳親生的。」但不論如何，這是身為養母所必然面對的恐懼，是不？我想，我會試著去面對！
79年□月□日 六歲時
第一年，我們並沒有讓妳受洗，結果妳卻生氣了！妳六歲，堅持要受洗。我們考慮再三，也再三問妳的意見，肯定妳的心願。終於妳歸入主的名下。可是，妳從來沒有看過洗禮，雖然經過我們的解說，妳仍是嚇壞了！傳道用力壓下妳的頭，而你始終僵硬著，看著我好心急！盼望日後，妳人生過程中切勿忘計要在主裡謙卑自守。看著妳受洗，幫妳擦拭身體，妳哭，我也哭；在主裡，在這個家，我們都是一體了。
我親愛的寶貝！
79年□月□日 六歲時
今天，妳爸、我和妳坐在書桌前，我因事下樓。待我上樓時，聽到妳爸說了一件令我感動萬分的事。
原來當我下樓時，妳在書桌前面嘆了一口氣說：
「唉！我該慘囉！我該慘囉！」
「為什麼呢？」妳爸問妳。
「我將來要嫁人，我該慘囉！」
妳爸很疑惑的問：「嫁人是很好的事啊，怎會該慘呢？」
妳說：「嫁人以後，要洗衣、煮飯、做很多家事，而老公只要回家、上廁所、看報紙、看電視就可以了！」
妳老爸一聽，如果以後妳不想嫁人那還得了，趕快到床邊說：
「妳看！爸爸還會摺衣服呢！以後家裡的衣服就我來摺好了！」
好耶！謝謝妳！寶貝女兒，因著妳的嘆氣，從此我就少了一件家事了！難怪有些人會吃孩子的醋，原來孩子的話比老婆的話還管用啊！我想，我該再想一些什麼來麻煩妳，因為妳的話比較有效喔！不過，我現在不想起來了，就當妳爸已相當不錯了，但千萬別忘了下次再問我打抱不平，如何？
80年□月□日 七歲時
過年時，是我們最怕的日子。不只是因為我們，今年更因為妳已受洗，妳不只回妳爺爺家，還要回妳親媽的娘家。──北港，一個拜偶像拜得厲害的地方。
回來途中，妳問：「家裡爸爸說，只要不拿香，用手拜就好了。」
我緊張的問妳：「妳拜了嗎？」
「沒有，」妳洋洋得意的說：「我年紀雖小，我可是很有原則的呢！」好一個「我年紀雖小，我可是很有原則的呢！」我不知道妳是否真瞭解什麼叫「原則」，但我從心底祈求神眷愛妳！
有人告訴我，不要讓妳與老家的人接觸，不要告訴妳實情。這不是我和妳爸所願意的。我們認為隱瞞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，與其生活在提心吊膽中，不如讓一切問題透明化，這樣的日子過起來也輕鬆愉快，妳說是不？
因為妳回老家都是假日，吃喝玩樂的，且家人都特別讓妳，但教養方式的差異、習慣的不同，在在都造成我們的困擾。不過轉念一想，因為我們是如此的愛妳，自然希望愛妳的人更多，希望妳人所愛，何況他們是妳血親家人，我們也當讓他們以他們的方式愛妳（除了信仰）。所以，妳和他們一直來往、保持一定的聯絡，我們相信聰明的妳，當知我們的苦心。
其實，我常覺得比起其他的基督徒父母親，我們靈修實在不夠好，我們未盡父母之責。在與妳相處的這段時間，我常常思念起一位淡水教會的媽媽。我曾經問她：「妳怎麼能教出像陳哥哥、陳姊姊這麼好的兒女？不但事業有成，還熱心事奉主！」
陳媽媽總是說：「感謝主！都是神教的。」
當時的我，覺得陳媽媽的話好公式化的回答，兒女干神何事？其實，妳外婆（也就是我媽媽）也是像陳媽媽一樣，總是凡事靠神，我當時全然無法體會。
現在，看著妳長大，有許多事是我無能為力的；許多時候，我力不從心；有更多的時候，我無法以身作則，我才院的感謝。教養兒女用膝蓋、用信鄉，神必保守看顧。
我親愛的孩子，願神和人喜愛妳的心一起增添！（續）
(原[宗教教育]107期，1995年01月號)
◎1995.02號
80年 □月□日 七歲時
「妳怎麼可以把我的吻擦掉？」我說。
「媽媽！我擦在毛巾被上，如果以後媽媽不在，我抱著被，就像媽媽吻我一樣。」
哇！老天！多甜的話呀！
「我真愛妳！」我抱著妳說。「感謝主！讓我擁有像妳這樣的孩子！」
「妳真的很感謝主擁有我？」
「真的。」我肯定的說。
「那為什麼妳在罵我的時候，都不會感謝主呢？」
教我如何回答妳呢？將來，或許我在罵妳的時候仍然會忘了先說感謝主，但感謝主，讓妳教了我一件事：凡事感謝！
81年 □月□日 八歲時
掃墓時，因著身體情形不是很好，感慨的說：
「有一天，媽媽會離開妳，所以平常妳要好好照顧自己。因為媽媽不是常在身邊的。」
「不會的。主耶穌知道我是需要妳的，不會讓妳那麼早離開我。祂會讓妳活得很長的。因為我愛妳，妳也愛我。」
淚水差點掉下來。我親愛的寶貝！願神的恩典與我們同在！
81年 □月□日 八歲時
「孩子！妳好好命呢！從前我們的日子是……」，說起過往，我說得幾乎都被自己感動了。結果，妳居然十分冷靜的說：「可是，現在時代變了啊！」好一個現在時代變了！我與妳爸相視而笑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？孩子，天變地變，耶穌不變，我願妳常在主愛裡。
82年 □月□日 九歲時
假日帶妳和另一個女孩出遊。那女孩在屬靈知識及靈巧上都遠勝於妳，尤其嘴巴更甜得很。當妳倆在一起，在陌生的台中總會，我看著妳的沉默，明顯的不夠活潑，心中相當急！總是希望妳更好，更討人喜歡，愈心急也就愈覺得妳的不夠好。
當我們坐在火車上，妳和我像朋友般對談時，我突然感到慚愧。有一種聲音告訴我自己：「讓她做她自己罷！」是的！我願意努力提醒自己，不要將我的價值觀強加在妳身上。我希望妳嘴甜、靈巧；我希望妳討人喜歡；是因為真是如此希望妳處處受歡迎？但也或許是因為我的虛榮？希望別人說我把妳教得好？在工作上我常告訴父母因材施教，我怎能一味的要求妳？我怎能忽略了妳的感受？
妳有許多我沒有的優點，妳冷靜、理智、能思考，我又何必一定要妳成為什麼呢？孩子！我願妳知道：在主裡，我願妳做妳自己。
82年 □月□日 九歲時
今天，妳說：
「唉！一個人好寂寞。但多一個人雖熱鬧，卻又會吵架，究竟要怎樣才好？」
原來，妳希望有個弟妹來作伴。也難怪這些日子以來，妳常摸住媽媽的肚子問：「有了嗎？有了嗎？」
和妳爸也曾討論過這個問題，或者可以再去抱一個來。但終究認為現在能給妳的時間已經夠少了，怎能再少呢？所以目前我們暫時打住此念，希望妳能靜默獨處，也能與人和睦相處。當然，這對九歲的妳而言，是太難了，但我們一齊來禱告，一起來努力，好嗎？
我們也希望給妳一個伴，但聽憑主意罷！
雖然妳的個性內斂，現在在主裡的朋友是少了些，但我相信假以時日，妳當會有好友，在靈裡彼此切磋相互勉勵。願神眷顧妳！
83年 □月□日 十歲時
親愛的孩子：
今天有教會的姊姊來，聊到我與妳相處的情形，使我想起五年前的妳……。
好快！從妳五歲加入我們這個家庭轉眼已五年，而今看妳，已是小小少女，與妳在床上翻滾、把爸爸當馬騎的日子彷若昨日。而這次回老家後，返家途中，妳坐在後座，竟然冒出一句：「我覺得我好幸福喔！」當下，我和妳爹相視一看，我知道我們都有著同樣的感覺：既是感謝主，也百感交集；我的眼濕潤……。
妳知道妳是怎樣加入我們這個家的嗎？那是源於我與妳父親的彼此相愛。由於我們一直都沒有小孩，難免在許多場合有許多的關愛，告訴我：哪裡有名醫，有些什麼是名藥。有人勸勉要努力禱告，有信佛的朋友說那是前世做的好事，今生沒有人來要債……。雖然我們心中坦然，但這些關愛的眼神總是難免造成一些的壓力。
知道嗎？妳剛來時，我不敢管教妳，惟恐只要回到老家，妳就不回來，那真是很沒面子的事。但有一位傳道者勉勵我：「愛主的羊！」「因為愛她，所以要管教她。」也曾三番兩次覺得自己很失敗的感覺。覺得有許多的人冷眼看戲，當然也有許多人善意地告訴我對妳不要有太多的期望，因為妳終究會回到親生的家。我瞭解，但我也相信不管如何，我都感謝妳陪我們走過這一段路，我們愛妳！
妳曾問我：「為什麼是我？」我也說不上來，並不是因為妳嬸婆說妳小時候不受重視，哭壞了嗓子；也不是因為妳特別漂亮（曾有好幾位姊妹在妳來數年後，很不好意思的告訴我實話：當初，我們在想妳到哪個鄉下找來這麼乾扁的小孩？）究竟是為什麼在三個女孩中特別挑妳？我想不必去瞭解，就算是神給我們奇異恩典，好嗎？
這姊姊問我：在教養上有什麼困難嗎？有！當然有，那家沒有？而我們最大的困難在於妳還需要在兩家不同的信仰中尋求平衡，願神給妳智慧！
今天，來採訪的姊姊，她也是養女，她的心思細膩、為人善良，是我欣賞、關心的。因著她的到來，我想，我也應該提筆寫下一些什麼。想來想去就把我們這五年來，從妳那裡得到的快樂寫下來！
後 記
從前，眼見的見證直指蒙神醫治，總想：為什麼不是我？現在，眼見的見證仍未蒙神醫治，卻想：凡事有神美好的旨意。這事，是恩典，也是功課。只是一聲感謝！
留言列表
